海国春秋・第二十八回
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将木氏作王郎
话说独孤大夫公事办毕,起程回衙,方下玉砂冈,闻得车声殷殷,突然震响,俨如楼倒城崩。仰观青天并无半点云雨,着实可怪。行有二十余里,忽见巡军到来报:“西门外贪残冢内,霹雳击毁牛大夫棺木,尸首失去,只留五脏在旁,现被群鸦啄食。”
原来,正法诸贪员所埋之冢,百姓共呼为贪残冢。当下独孤大夫道:“可于左近查访尸首在何地方。”
巡军得令而去。
又行十余里,经北邙山,只见人丛塞道,因未带仪从,行近跟前,众人犹不知系督理大夫。当令老吏查问为甚聚议,看者答道:“半天碧亮,忽然坠下一段人腿来,数只大犬争夺吃哩!”
独孤大夫问落于哪里,答道:“现在丛冢旁边。”
这丛冢乃牛伟人挑河掘挖的骸骨,百姓聚葬,多者谓之“骸山”
其次称为“丛冢”。独孤大夫心内了然,传令掩埋。
到大荷邑,进衙,同老吏将井数核定,以所没贪员脏费内,各具派明发给诸商,令熔造大金筛,按地照井征收粮税,立定月征、季征、岁征之例。月征者,每月照额征之数而征也;季征者,或月歉产,至次季而征足三月之额也;岁征者,或季歉产,次季不能补足,每岁必有丰产之时,于此而通征足十二月之额也。再造汇册,除开发给商数,余者按三十年内消乏各商运篓确数给还。商民大悦,具皆收领,遵行去讫。
巡军复报:“探得牛大夫尸体俱散遗在骸山丛冢旁边:某处头,某处手,某处腕,某处膊,某处胁,某处背,某处肩,某处臀,某处腿,某处脚,俱系残碎不全,追寻两日,算来少了半段右腿,无有下落。”
独孤大夫道:“在北邙山,可取将来,仍待完聚而埋之。”
老吏禀道:“这是天谴,无须复埋。”
独弧大夫道:“天谴已过,死骨何知?乃聚埋为是。令探子速于各处拾回。”
次日,探子来禀道:“有道遭兽吃尽者。有遭居民抛入河者,有遭击糜烂而不能收取者。”
独孤大夫嗟叹再三,并将霹雳毁冢、尸骸无存,同发脏项、营造征法等事,概行奏到黄云城。岛主览毕依议,见牛伟人棺为雷击,尸俱消灭,不胜诧异,问文侯道:“庶长往日参罚牛伟人,寡人犹疑罪恶何至如此之极,今视上苍加罚,颇似国法处治犹未足以尽其辜。想牛伟人平时暴虐贪鄙,势必难堪,其朋党定然更甚。庶长其速查究!”
不表文侯领命退朝,且说广望君未到都之前,余大忠等聚于包赤心家。余大忠问庄无忌、毕竞发道:“二公专人密驰信息,可有回音?”
包赤心道:“正欲与君商议,前日两次送书到分枝岭后,不期遭侍卫武备带骑潜伏,先后搜出,俱被拿住送与韩广望,现置狱中,恳赐良筹,以杜波及。”
余大忠惊道:“败露断难遮盖,此刻只有两字相赠,可速为计!”
庄、毕连忙长跪求教,余大忠道:“死与亡耳!”
二人犹欲相求,大忠拂袖道:“西、顾作梗,天意非昔,连某犹难免怪,安能庇人?”
说罢出门径去。庄无忌、毕竞发睁着眼睛都吓痴了,爬不起来。包赤心道:“余大夫平日何等风光,今尚如此,事体可知。莫有耽迟,快走为上!”
庄、毕旋膝问道:“逃往哪里?”
包赤心道:“我夙昔想得个地方,记有折儿,二公作速经理,往绀珠岛拆看。”
庄道:“凫足岛如何?”
包赤心道:“凫足虽好,奈有主者,恐受人暗算,不若此地,自得专主之为愈。”
说罢,往内取出封函并令箭一支,二人接得,拜谢起身,回家收拾细软珍贝,各带宠童爱妾会齐。
薄暮出城,路上并无阻挡,晓夜兼行。三伏时已到太极洋,上船过硬水,登绀珠岛。毕竞发拆看大喜,令众人并上元珠岛,将船用金链拉入软水,理出长桥藤丝另系石上,将粗枝斲断,桥自落沉,惟在硬水边半段高福庄无忌惊道:“这系软水,桥既斲断,如何过去?”
毕竞发指石上藤丝道:“桥断而丝不断,可绞起也。”
庄无忌道:“如何登岸?”
毕竞发道:“船可拽而浮也。”
庄无忌道:“粮尽若何?”
毕竞发道:“茶实最耐饥,石粉足敷千人日食,绫绸布匹颇多,寒亦不愁。事平,余、包信到,起桥回都,否则于此生子生孙,朱陈世世,亦称胸怀。”
庄无忌喜道:“果然亏包大夫指示这块地方,不然,天英双龙贪虐难近,浮金烛老儿未必兼容,只有坐而待诛耳。”
慢表二人得计欣然,再说文侯出朝到家,立刻传令独孤信天,将狱中送书二犯星夜潜解来都研审,知为包赤心、庄无忌、毕竞发三人通信,凡有贿赂,俱系文行优、阎思广代其馈送。
乃上朝奏参五人。岛主看毕道:“文行优、阎思广未有确据,从宽免议。书皆出于庄无忌、毕竞发之手,且先提到追究。”
命下,立差侍卫分往,顷刻将两家妻子、童仆都拘到案,却不见二人。令水湖、蒋羹研讯,供出三日前黄昏时候,各带幸童宠妾不知何往。严诘长随,方知包赤心给与令箭,叫他们往绀珠岛。水湖、蒋羹复奏,岛主大怒道:“先通信与牛伟人,罪不大于庄、毕,今复给箭使逃,系包赤心为奸邪之魁首也,罪岂容诛!”
命余大忠道:“包赤心系卿至交,可前去拿来,务必追尽朋党,以清朝廷。”
余大忠领命出朝,吩咐家丁如此如此。乃到包赤心家,令把守前门后户,自率数人入内。包赤心问道:“其事若何?”
答道:“大忠不卜若何?现今已临足下身上。”
包赤心道:“我自有辩。”
余大忠道:“代想有中计,可于密地说之。”
包赤心引进幽室,余大忠目视家人,家人向前将包赤心抬起,脚高首低,包赤心正欲喊叫,四人用力齐往柱础上撞去,脑浆迸流;嘴张脚直。余大忠假惊道:“不好了,包大夫情急碰死了,叫我如何复命?”
包家亲属惊慌奔集,问因何事寻死,余大忠道:“主上甚怒,命拿包大夫追庄、毕二大夫根由。我问包大夫,庄、毕往绀珠岛可实系他所使,包大夫闻知着慌,怕受严刑,甘于自尽,只好带亲属去。”
乃拘其妻子入朝回奏。水湖请往验之,恐其中有诈,岛主依允。验过复道:“果系颅裂毙命。”
岛主道:“两贼不他往而上绀珠者,因其近元珠,急则直过而断藤桥耳。此刻姑置勿论。”
当时退朝。
第五天,混沌邑宰会同汛弁具报申东境司文称:某日,有男女人众持令箭过洋往元珠岛,断藤桥,理会详请定夺。东境司奏上,岛主大怒,召文侯、广望君道:“两贼这般刻毒!他逃去也罢,将数百年之圣迹——藤桥斲断,嗣后如何取茗?二卿可为寡人图之。”
文侯奏道:“元珠岛桥既失矣,非飞不可渡也,而今只宜置之膜外。若欲追擒,恐徒费力,终无所济。”
岛主道:“寡人原知桥断难过,因广望君系不当出之奇才,或能办此莫可为之异事。并非限定期日,卿筹毋辞!”
文侯、广望君只得领命退朝。广望君道:“不佞且先往访察。”
文侯道:“须随从若干?”
广望君道:“今且随便带去,待审视后,果须人众,再于近处营寨、城邑拨调不迟。”
文侯道:“何时起马?”
广望君道:“就此告别。”
文侯道:“共奉上命,应偕选择强卒,方好回奏。”
乃同进营。中军呈上军将册籍,文侯推让,广望君点素所知之材干者——武备、周极、谷虚、梅先春、乌刚、谷裕、游丸、雍伸、裴通、宗政、原峤、翟授等人并带骑士十名,分手进发。
数日,到品字城,沿边往上三百余里,过混沌邑,又五个里,住太极洋汛地。将官兵士迎接入堡房内,正对断桥,望见两岛相峙于波中,四面山势远远环抱,周围碧水巨浸潆回。中有半段藤桥横卧泛福原来浮石、浮金相隔洋面,它处宽阔只有百余里,唯太极洋周回有二百八十余里,连滩坡共有三百里。
这绀珠岛俗呼为滚水岛,元珠岛俗呼为陷水岛。两岛形俱团圆,绀珠色青赤,元珠色深黟,故又以绀元为名。当时令船往绀珠,篙工禀道:“不得上去。”
广望君问道:“先的人马如何过的?”
篙工道:“这岛每岁只有六天水平可渡,其余俱莫能入。顾庶长为混沌邑宰,见水平时,令用长练系船于绀珠岛麓,拨一伍兵丁屯于岛腰,设队长管理。凡见有人欲渡,便着放到硬水边,抛缆出系渡船,兵丁自上拽越硬水,自可荡到岛下。今练船遭沉于元珠,无缆抛系,如何前进?”
广望君道:“且试行之。”
令骑士俱登舰,或各执小棹,或合运大桨,到硬水边齐发同声号子,大众尽行用力摇荡。人手虽多,无如水力更急,有半个时辰,气力俱衰。篙工歇住道:“若过得半个,就有望了。无奈水硬,墙壁般阻住。”
骑士道:“可换大船,多添水手。”
篙工道:“船大人众,吃水亦多,也是一样。”
广望君道:“且回原处。”
桨棹停止,如箭射回岸边。广望君令将小艇一只,用大船桅顶索带起,索根系以坚绳,数捆相接。令便捷身轻军士六人,各带手桨坐小艇内,拽上桅顶,再添岸兵复摇到硬水边,用力齐荡。随将桅杆放倒,小艇自落入硬水中,六人飞掉到得岛下,登岸将绳绕树三匝缚好,复到硬水边合索成结系艇,将绳缆骑士人众载过,齐力牵拽大船。篙工、水手趁势荡摇,须臾亦上。
广望君登绀珠顶,看元珠软水,却碧清不似硬水色浑,连砍沉之桥隐隐可见。乃到软水边摘落扇羽,置于波面,即渐渐没下。细看底时,昏昏暗暗,深浅莫测。篙工道:“闻焚藤枝可以见底。”
军士随取燃照,愈觉混沌。水手道:“不是持着照,要击入水中,便可见也。”
军士如言,只见一点渐亮下去,愈沉愈大,到底彻亮,四面八方,奇形异状之怪物无数,围裹将来争看火光。众人俯视,毛发俱耸。
广望君熟思无计,只得上船,出围登岸,令汛军移屯岛内,再使骑士回都报信。只带谷裕,同易便装,私行于各村中、市镇城郭,两日未遇奇士高人。不觉行到绀海,想道:“莫若过洋往浮金访求。”
乃上渡船,舱内先有老翁带着两个童子,广望君拱手招呼,老翁起身还礼坐下。须臾,只见渡客渐次加添,谷裕叫道:“艄公,例数已足,快些开船罢!”
老翁道:“且缓,犹有敝友未来。”
又守餐饭时候,陆续挤得舱满,水手解缆扯篷,老翁道:“犹待人哩!”
篙工道:“已是中餐,要开行了。”
老翁道:“既不能待,我仍上岸,明日渡罢。”
广望君见老翁双目开时炯炯光茫外射,便挽住臂膊向众人道:“老翁尚有朋友,我等义属共济,再守片刻罢!”
众人道:“俺们都系各办要事的,只好尔同他守。”
于是老翁扶童出舱,广望君也同登岸。老翁道:“足下因何?”
广望君道:“众客俱有贵干,不佞同老丈候令友。”
老翁大喜,携手复上船。广望君问道:“丢掉令友么?”
老翁道:“老汉世居端容邑,因为俗所弃,迁于浮石溪山,今闻武侯政令简静,欲往浮金访视亲朋,卜之吉,且于水内得遇异人,同游水内,非舟行而何?足下始则急于渡,及见老汉面亦愿缓,今则随老汉行止,非大有心人,安能如此?卜既验矣,不渡何为?”
广望君笑道:“安得有心如老丈乎?”
便俱入舱。
顺风开到洋中,飓风大作,赤浪腾空,众容大惧。艄公转篷驶道:“难收来石口也!”
老翁道:“老汉要往来石有事,而今说不得了。”
片刻,艄公又道:“连回山也莫能收,且看谷口也。”
只见风猛篷急,未曾半个时辰,就收到谷口口边,放落大篷,转入港里,下锚搭跳,诸人交值登岸。老翁问道:“足下渡来,将往何处?”
广望君道:“向闻浮金石幽木异,特来探访。今幸萍水相逢,深愿追随杖履。”
老翁道:“如此,合雇一辆车子到谷口城。”
广望君道:“甚善。”
乃雇车同坐。老翁道:“今收谷口,虽将老友遗落,却省走数百里陆路。广望君道:“这些地方,不佞俱未经到。”
老翁道:“谷口者,九谷之口也。邑居九谷之口,故以谷口名。山多溪众,昔时民淳俗朴,不知近日若何?”
广望君道:“奚为丸谷?”
老翁道:“其中清奇胜境,莫能悉数,归总于九个大谷。老汉睽来年久,连九谷之名俱记忆不起。有敝友居于避光谷内,只记得避光谷。今无用进城,只绕郭北而过,以免缠搅。”
车夫如言,推车沿濠径进。只见半壁连冈复岭,高高低低,远则峰峦迭迭,苍翠森森,望着行来,已系谷口。车夫问道:“二位往哪个谷去?”
老翁道:“避光谷。”
车夫道:“避光谷邃寂无人居住,欲去做什么?”
老翁道:“到里面自有。”
车夫道:“窄路车不能行。今已晚了,莫若就此歇宿算帐罢。”
老翁道:“也可。”
下车进店,算还价值。
次早,饱餐举步,山路盘旋曲折,回返崎岖,柔枝垂条,拂面绻脚,花叶满径,果子盈树。鸟声新异,山色殊常,餐果饮泉,随地憩息。老翁沿途审认石壁峰头形势,直至将晚,见岩旁数间草房,老翁葺道:“是也,是也。”
走到门前,童子看见藤萝网住门户,齐声道:“此内未必有人。”
老翁轻敲数下,只见一个蓬头赤足村童由屋边走出看看,复退回。须臾,有褐衣藤履汉子来问道:“老丈何为?”
老翁答道:“知常过访。”
汉子慌旋归。瞬息,忽闻闩响门开,一个清臞老者白眉披颐、皓髯过腹,扶杖迎入。老翁道:“久不接膝,须发更加光彩。”
老者笑道:“弟既舍我远适,今如何肯回?”
互相欢笑。伏地交拜罢,广望君趋前为礼,老者视着答毕,问道:“这并非我辈中人,焉得至是?”
老翁道:“弟仍不知其姓氏,实属非常。昨晨渡洋契合,即同造谒。”
广望君道:“敢问二位老仙?”
老翁指老者道:“此避光子也。”
避光问道:“足下可知吾弟之名?”
广望君答道:“尚未。”
避光道:“即知常子也。”
广望君道:“不佞姓韩名速。”
知常道:“弟久违隔,诸谷旧朋可皆无恙?”
避光道:“死者死,迁者迁,惟沉谷藤山公在耳。”
知常道:“诸谷可有继者?”
避光道:“人却不乏。”
知常道:“可堵玲珑泉,邀诸藤山叙会。”
避光子叫童子去将泉眼尽行塞住。原来谷腰石壁,天生八目,目目流泉,水极芳洁,其源脉与九谷相通,故名玲珑泉。平时惟避光有水,余谷皆涸。若用旋花封紧各口,则溢于他谷。可怪,流出俱变混浊,不比避光清冽。诸谷有事知会,或使走兽传书,或使飞禽带信。避光凡欲招聚,只认泉口,闭令散溢他谷,即知传信。当日童子办竣回话,已系深夜时候。二老论些阔衷,因步履辛苦,就榻安寝。
次日,早膳时,知常仍然未起。广望君浣盥已毕,见有三个老翁同来。避光迎道:“藤山公好早也!知常昨到,特发水柬相迎。”
藤山道:“夜半闻室旁哗哗有声,料贤弟见报,必有殊事。待不得鸡催,策杖趋赴。早晨于品筠壑遇着甘子,过黄梅岭又逢舒臾,追随并至。知常贤弟何在?”
避光道:“跋涉困倦。”
知常听得口音,慌下榻道:“弟起也。”
藤出走入房道:“许久未通音问,今见步履康强,形容不改,甚为可喜。”
知常施礼道:“因途遥水隔,鱼雁素稀,十数载积尘,今日解矣。”
又出拜见二人。藤山指道:“此甘颖谷,此舒灌谷。”
藤山亦问广望君,知常道:“他说姓韩名速。”
舒灌谷听得,近前细看道:“不是,不是。”
广望君看舒灌谷也有些面善,询问道:“老翁仙乡何处?”
舒灌谷未答自语道:“是,是。”
又看广望君道:“如何眉目不同,声气、名姓俱是?”
广望君道:“老翁认不佞是哪个?”
舒灌谷道:“音容、名姓俱似韩冠军,但眉横而不竖,目秀而不露。”
广望君道:“老翁自何处见过?”
知常问道:“足下居住贵邑?”
广望君道:“不佞中华人氏。”
舒灌谷道:“如此,系冠军了?”
慌忙拜下去。
广望君答礼,想起道:“老翁莫非尊字鉴华?”
舒灌谷道:“正是。”
广望君道:“尊颜不似日前憔悴。而今何以在此?”
舒鉴华将恐柏彪亲党来寻报复,移家于灌谷的始末说明。藤山问舒鉴华道:“原来系舒臾故交?”
舒鉴华道:“实大恩人。”
因将救薇娥,擒双尾虿,烛相保荐、职封冠军的话说与诸人知道。藤山点头道:“也好。”
避光向知常道:“这种人,尔如何同到山乡?”
知常道:“途中相遇,谁知他系肉食者?然颇超绝,非寻常可比。”
藤山道:“已往不追,来者不拒,两弟无庸固执。”
问广望君道:“足下游览,莫非勇退么?”
广望君道:“不佞随时而动,‘独善’、‘兼善’未知有是有非。”
避光道:“穷坞茅蓬不堪歇息,请驾速回!”
广望君道:“有小事难决,如蒙指教,即便告退。”
藤山道:“有何疑务,且试道之?”
广望君道:“逃入深岩穷谷,我可到,人亦能到。若往元珠岛断藤桥以绝世人,不知犹有能寻者否?”
避光道:“终无用处。岂未闻铁船过海乎?”
广望君道:“铁船安得过海?”
知常道:“足下不知,凡物性极则反。铁船虽难过海,却能渡弱水。极弱之水遇极重之物,则重者反轻,弱者反强耳!子不知玉砂至谈产于至咸之中,尾闾峰下之水最咸,其旁上池峰顶又有谈泉乎?其理一也。元珠岛虽好,不如九谷之荒僻幽邃”
广望君道:“谨受教。”
藤山道:“名利中人得到殊难。”
广望君道:“避光先生见却,不佞且从新熏沐,虔登草堂。”
舒鉴华道:“请临敝谷游览几天。”
广望君道:“竭诚再来相访。”
即揖别诸人。知常陪出门道:“适袖占足下,非欲逃元珠,欲追逃元珠者耳。紧记‘物极则反’四字,终可以成。”
广望君称谢,知常回转,舒鉴华送到歧途,指道:“欲往回山来石,则往西北,欲往陡崖斗鼠,则由西而南。”
广望君道:“往太极洋,想系由西南了?”
舒鉴华道:“系往南太极?中太极?北太极?欲往北太极可沿山而行,进坞至挑庄镇上船;往中太极亦沿山入坞,至丹叶谷折而往西北,过白茅岭,到紫瓜埠上船;若往南太极,过了陡崖邑,再渡斗鼠谷,上观极岭,下岭就系南太极了。”
广望君道:“承教。今往南太极,向陡崖可也。”
揖别舒鉴华,同谷裕南行。远远望见山冈突兀,询问行人,知系陡崖邑。计算赶奔不到,便入村观借宿。次日路上无停。
抵观极岭下,已是黄昏,入坊投宿。第三日清晨登岭,却是漫天大雾,并看不见太极洋。石径湿滑,行过多时,方系洋边,雇船顺潮流淌,雾渐收起,望看二岛,却在后面。
抵埠起岸,反往北行进营。山盈近前参见,广望君问道:“山将军缘何至此?”
山盈道:“奉文侯钧令,带三百军士前来听遣。”
广望君道:“且同过去看看。”
一面令军士就地凿金,再带山盈登舟,摇靠硬水边。绀珠岛上军土放船赶迎,只见波底冒出许多人众,毛发肌肤俱系有青绿颜色。山盈禀明:新募的水军。硬水外者扶着船舷,硬水内者拽着船头,尽力冲顶,顷刻及岸。
上岛,下藤桥,走到半浮尽处,广望君摘取扇翎抛于水内,只见往底直沉,转瞬已看不见。又令军士将佩刀置水面上,亦摇摇曳曳,渐渐沉去,却不似用毛之速。山盈道:“差干卒入水,过元珠审察如何?”
广望君道:“须要小心。”
山盈遵选一卒,使结束提刀而往,约半个时辰不见回来。山盈道:“可怪!”
便欲没试。广望君道:“再着卒去。”
山盈又使健卒捆扎持刃先下,自亦结束停当,取剑在手,割断藤苗,用火燃着,击坠水中,照得透明,无数奇形怪状之物齐奔聚拢。山盈进桥边俯望,全不见两卒,乃接沉藤行下。忽有白鼋奔迎,挥剑砍翻,又向前走,见数怪物争分水卒肢体。山盈视形状凶恶,立住了脚,复细看时,另有个浑身赤毛水怪,坐着吃人头哩。连忙退出,告诉广望君道:“此刻亦无法使,且回另作计较。”
仍同过岛下船,渡洋登岸。因伤两卒,众人悲叹,不比来时兴头。令将青贝五百枚分给两被害水卒家。即令多安炉灶,用凿起金块熔铸各样砖式,四面俱有阴阳钩连搭头。又令伐竹扎为二大筏,三日俱齐。着将金砖搬上大筏,凑合成船,复熔金弥缝,将筏缆渐放近软水边,令山盈、谷裕领五十名壮士,俱用烫蜡衣裤,穿系停当,复以长绳系腰,各携利刃上金船。
驾前筏入软水,其绳头及余人在后筏上。却也作怪,筏入软水即沉,船反浮泛无恙。山盈令军士用力,摇橹的摇橹,荡桨的荡浆,如箭般射向元珠岛上。
庄、毕的家人望见,飞风报入岩洞。庄、毕却在岛后饮酒,睹诸童妾蹴趋。听得有兵渡来,不信,道:“他近软水,船筏自沉。”
家人道:“此刻已登岛了。”
二人方才着慌。山盈领兵早到。毕竞发道:“山将军来,故人有命矣!”
山盈答道:“故人有命,山将军无命矣!”
毕竞发道:“当年曾效微劳,将军可看情分面上。”
山盈答道:“当日情分,系珍贝换的。今日山盈借二位得功请赏,只当抵还日前珍贝。”
庄、毕无语就缚。
仆童妾婢等皆磕头求生。山盈令道:“且都上船!”
老仆道:“盘起沉桥,过去稳便。”
谷裕道:“犯只有庄、毕,余俱免罪。可将沉桥整理,由绀珠渡洋。”
众人欢欣叩谢。山盈令军士相帮,将藤枝引起藤本,然后拽出水面,终不能悬卧如前。乃命军士乘金船于下扶夯,逐段衬高,岛上绾绞,将练藤盘绕如前,桥始浮平,架空横卧。因将细软尽搬过绀珠,数次装渡报功。广望君令将二犯上囚车,并物件押解回都,众人各归家乡。
见内有一俊僮,俯首斜过,似颇相熟。叱令抬头,抵死也不肯。广望君心疑,使军士捧托看时,却系郎福厚。广望君想道:“闻福厚死于狱底,如何却在这里?其中定有大弊。”
因出位迎揖道:“郎大夫许久不会,别来无恙?”
郎福厚连忙跪下道:“昔时肉眼,误听谗言,今日只求速死。”
广望君扶道:“浮石法有浮石法度,小将为礼系故旧之情,大夫不必过谦!”
郎福厚哪里敢起?只是磕头。乃令上囚车,同庄、毕齐行。
原来,郎福厚于双龙岛被擒之后,槛往丹鼎城,因沙虎攻打丹鼎,解官闻得,便直送到黄云城,司城收置狱内。余大忠同色相爱,又恐究露前情,便邀包、庄、毕三人,密地商量救取。庄无忌道:“敌国之仇,主上未必肯依。只好另想他策。”
包赤心道:“司狱大夫张国威性情不和,须将他升调,任用局内的人,方好作法。”
庄无忌道:“副司狱许成仁系中大夫钱世达的姻戚,司城大夫终远睁是西庶长保荐,同中大夫严惠分按巡抚受双龙、天印兵灾地方,正好保张国威为司城,许成仁便可升正司狱。先邀钱世达说明缘由,自无谋不遂也。”
余大忠依策,果然许成仁做了正司狱。钱世达使许成仁先将郎福厚暗暗脱出,令狱卒昏夜伺行人少时,将布袋套裹着头,倒背进监,用药麻住嘴,人槛床内饿过三天,浑身将毒药涂抹,用土囊压毙,只道牢瘟病故。具呈报上,委员检验,哪里辨别得清楚!郎福厚往来回家,俱系装作妇女,暮夜乘围车而行,外无知者,庄、毕逃走,带入岛内。今始败露,同解回都。
昔日,余大忠只知系包赤心隐匿起郎福厚来,心中怀恨,所以趁奉命时,便生毒计将包赤心害死,既绝其口,又舒积怨。及细搜绝迹,反失包赤心,商量少人,未免时常懊悔。哪知庄、毕带入元珠岛。继闻广望君经营元珠,只管暗笑,又引陈德、言卫国、胡尔仁、钱世达、阎思广、石可信、施博爱、文行优、许成仁等一班鄙夫为党羽。数次交结李之英、王之华,二人婉辞不就。
余大忠念念不忘,终要笼络广望君、李之英、王之华为心腹。访知广望君未娶,思量将第二个妹子招他为婿。恐又似客卿当日推托,因请大妹子归宁,嘱托廉勇作媒。余氏道:“廉妃曾有将非霞公主招广望君为驸马的话,韩氏不便再提。如欲为妹子选袒腹快婿,于李、王二将军内择定可也。”
余大忠喜道:“作驸马,亦吾之姻娅,遇事自必不致掣肘。李、王得婿一人,则一人亦可罗而致也。”
立时登门托廉勇,廉勇满口应承道:“恐一人言词或有不到,中大夫胡尔仁居处与赓歌巷相近,邀之作伴,应有裨益。”
余大忠即便请至,俱道其详,胡尔仁道:“久闻令妹小姐为闺阁之秀,才貌无双,又有大夫之门媚,彼异域人,梦想不到哩!”
廉勇道:“大夫善为之说,贤邻自然乐从。”
余大忠笑道:“全仗国舅大夫成全!”
二人别过,径向将军府来。
却说李之英、王之华自猿啼峡、乌枫岭败寇之后,边城尽复,岛主加之英为镇南将军,之华为安北将军,节制东南、东北边庭等处地方。男安于亩,女安于机,士工尽心肄业,商贾畅意往还。西庶长因在朝中滥竽者多,真才实济者少,奏请以齐修、樊理调之英、之华,齐修镇守猿啼峡、樊理镇守乌枫岭。之英、之华交代归朝,赁居于赓歌巷。又因西崖、五沙岛民同海边百姓作乱,岛主命安北按抚淦中关外地方,府内只有镇南。
当日闻报,即出仪门迎入道:“二位贵人,何事光辉蓬荜?”
胡尔仁笑道:“国舅闻将军中馈尚虚,特邀尔仁同来作伐,非特郎才女貌,而且郎貌女才,门楣正对。”
之英听得“中馈尚虚”四字,心中惆怅,骤然色变,辞道:“蒙国舅高看,昌胜感激!但已有糟糠,深负盛爱。”
廉勇道:“何时娶得夫人,弟辈失贺。敢问令岳姓氏?”
之英道:“自幼父母所定,不幸飘流上国,念及故土,肝肠摧裂!”
胡尔仁道:“这浮山地方,只有淌来,从无溯去。如弟先人原系大魏国戚,因皇太后崩,追治前愆,逃遁海中,不期沉于此处,哪里还能够得回?将军在中华所定聘者,只索丢开,另就名门,以延宗祧。”
之英道:“父母尊命,谁敢毁之?”
胡尔仁道:“事有经权,将军请勿执固。依弟愚见,祖宗血食不致断绝,而于异境又得至亲,实属全美。”
之英道:“父母之命,言犹在耳,若另受室,非奉父母之命,断断不能!”
尔仁欲再开口,之英道:“大夫勿枉费心,弟性最直,语出必从,二公非弟父母,何苦相逼?”
廉勇道:“弟等俱系好意,今且告别,将军三思,改日再会。”
之英送道:“光临百次,第无异辞,还是免劳些好。”
二人回到余大忠府内,大忠相迎,廉勇道:“效劳不周!”
余大忠道:“难道又似仲卿么?”
胡尔仁道:“仲卿前事,晚亦窃闻,哪似此公斩钉截铁?我不信世上也有这种人!——如许富贵的亲眷,坚推;这般才貌的佳人,硬却。不知他肺腑是何样子?”
廉勇道:“且休题罢!该应没福。且待安北回来,另行办理。”
胡尔仁道:“所见极高。然安北旋都听着他的话,设或照样,如何是好?莫若讨差往淦中关外,与安北订定,决然胜于这执拗失时倒运的痴子。”
余大忠道:“安北去后,主上放心不下,时时望报捷音,竟未见到。明日可以奏请二公前往相帮办理,自当论功议叙。”
廉、胡齐道:“大夫所委,岂敢辞劳!侥幸议叙,更拜台惠矣!今且别过料理,专候佳音。”
不表各自归家。
余大忠次早上朝,岛主问道:“计差王将军巡察边庭,已经多日,迄今仍无消息。”
余大忠奏道:“微臣亦切望捷音,偏觉杳杳,事有可疑。鄙意欲请主上再令亲信之臣前往监督。”
文侯奏道:“不可。之华勇略,老臣深知,足办此案。况兵事,百闻不如一见。报之迟迟,乃到彼观势布置耳。今使人监督,以掣其肘,于事有损无益。”
岛主道:“加差前去,只管逐日具报,不使与闻军政,亦属无妨。文侯、大夫可举其人。”
文侯道:“李之英可。”
余大忠道:“李镇南乃才干之臣,应留国中,以备缓急。国舅廉勇、中大夫胡尔仁现未有经手,皆堪任用。请使赍赏以往。”
岛主允奏,命廉勇、胡尔仁当日起程。
且说西、五二岛如何作乱?那西崖、五沙即系中华同船飘下者。仲卿、李、王归国,众人于岛上树艺五谷,与滨民往来婚娶,海边亦渐事耕种,贫丁皆成殷户。旁有朝归塞,官弁觊觎其积蓄,屡次苛派,百姓不服,俱迁移入五沙可耕种之地。
官弁变羞为怒,声言西崖、五沙流民煽惑边境,聚众谋乱,带兵前往,欲恐吓诈财。岛内不知根由,各自躲避。官弁搜刮饱得而归。诸民探知,恨入骨髓。嗣后广为探访,得知官弁又踵前辙,便多备酒席陈设而潜埋伏。弁乓到来,见人散匿,即收罗捆载。见有丰盛蔬肴,料道定系大户喜庆事,故放心尽量,畅饮饱餐。那知酒食下腹,头重脚轻,不能行立,皆倒于地,呃喘呕吐。
大众相聚翻回,将官弁同百余军士尽行捆起,鞭挞得体无完肤,半夜装出,抬弃沙滩滨上。号痛声高,引动狼狈,群趋噬吸。天亮,巡兵见被捆绑的都系熟识军士,割绳扶救,查点少了四名,已死五名,被伤残损者颇多。官弁捏词虚报,邑大夫不察,领兵复行入攻。二岛头目早已准备,各有杀伤。
堵住内口,邑大夫又照会邻封添兵协剿。边民见势危急,反潜杀往城中,放起火来。邑大夫接得紧报,慌撤兵回。岛内人众齐心驱逐,杀得官兵丢盔弃甲,死伤枕藉。奔走迟者,俱被擒去。又呼朋引类,西海受酷虐之州邑,皆蠭起相应。近城牧守见势浩大,不敢轻进,飞报黄云城。岛主着惊,使安北将军督师征剿。之华奉命率领行过双阜关,扎定营寨,自带数骑往五沙岛发。
到得汇川城,只见营内兵将拥出,俱持大白木棒杀向前来。之华策马当先,举空手喊道:“汝等听吾言语,毋得妄动!”
对面见无兵器,亦俱立住。有认识王之华的,喊道:“这是王将军,我们有命了!”
大众听得,俱团团围住,叩头诉冤。之华问清,即令诸人分散,遍告各邑,自仍驰到海边。岛内在岸结寨者一齐趋前欢呼,拜请上船,泣诉官弁杀伤若干百姓。之华问道:“何人首谋?”
百姓道:“系吴诰起意。”
之华道:“吴谋首犯,典刑难宽,可拿来正法!余者罚耕田十亩。”
百姓道:“吴诰已被杀死。”
之华道:“施生戮死。”
百姓遵令,将吴诰尸首戮过献上。之华道:“朝归塞员、弁何在?”
百姓道:“先曾释去,后复擒住。今现拘于岛内。”
之华令取出审问清白。
弁名商之杰,齐名施嗣广,俱系包赤心的门客。先在玉砂冈为下大夫,因器大夫参奏革职。二人将私囊营谋于余、包,包赤心因朝归塞地广氏稠,保请捐复。莅任方才半载,百计饥民,居嗟行怨。之华审知,亦即处决,并将吴浩之首揭竿,商之杰、施嗣广首级,令骑士同岛民带往各邑招安。然后修表奏上。数日间,各处百姓都让城归岛,王之华吩咐小心,永作良民。大众号泣攀留。
之华劝慰而别,到双阜关,逢着廉勇、胡尔仁,之华拜受君赐。二人询问军情,之华细说原委。胡尔仁赞道:“奉命未半月,而民安乱定,真经国手也!”
廉勇道:“无怪余大夫爱慕之诚。”
之华闻余大夫爱慕字样,料定必有缘故,便正色道:“平常细务,何劳过奖!”
廉勇道:“敢问贵庚几何?”
之华道:“弟亦忘之。”
胡尔仁笑道:“想是国事劬劳,贵庚都忘记了。”
之华道:“非也。浮石时光与敝处迥异,是以不便妄对耳。”
廉勇问道:“夫人何氏?”
之华道:“天赋奇疾,不能御女,羞对贵客。”
胡尔仁道:“敢问是犯五不成么?”
之华道:“天阉。”
廉勇道:“何谓天阉?”
胡尔仁道:“即天宦也。”
廉勇道:“何谓天宦?”
胡尔仁道:“女有五怪形不能成其为女,曰角,曰鼓,曰纹、曰螺,曰脉;男有五异状不能成其为男,曰舰,曰怯,曰变,曰漏,曰天。多不能匹配产育。天,即天阉也。”
廉勇问道:“确乎?”
之华道:“焉敢诳语!”
廉勇、胡尔仁道:“弟等正欲为联佳偶,何期才貌如君,而另有不足之处。可见天下事,十全者少也!”
廉勇道:“李将军中馈有人否?”
之华道:“曾闻日定,却未详悉。”
胡尔仁笑道:“二位将军同心同处,焉有未详悉之理?”
之华道:“大夫知其今而不知其昔也。”
廉勇道:“昔非同处么?”
之华道:“弟等与武侯俱系因朝廷多故,家室流离,于途邂逅,安敢妄称知其昔之详以欺二公乎?”
胡尔仁道:“余大夫有妹,才貌无双,前日弟等为李将军执柯,彼立意以曾聘定却辞,弟故问耳。”
之华道:“此易耳。回时代为劝解怂慂,共联佳偶。”
廉勇道:“如得将军鼎力,自然得成。余大夫感佩不朽矣!”
之华道:“李将军最重武侯,亦弗外弟。如弟劝无用,便转嘱武侯,谅必妥也。”
廉、胡大喜,于路极相恭敬。到都同复过命,二人即往余大忠府内将事说明。大忠叹道:“王将军这般和气风流,若非生就奇疾,胜于李之英多矣!”
廉勇道:“向日共传二人情形相同,目今观之,奚啻天壤?”
胡尔仁道:“明日相会,明公便知尔仁等言不谬也!”
余大忠道:“弟与他们从未通过往来,邀之未必肯至。若先往拜,又恐惹人笑话。”
廉勇道:“弟有鄙见:先往谢其同归培植,请于寒舍小叙,屈驾下降荜门,叙会浃洽,自可通家也。”
胡尔仁道:“调停得极好!”
余大忠笑道:“只是有累破钞耳。”
不说三人欣别,再说之华复命毕回府,李之英迎道:“兄弟同廉、胡偕行,定有喜音。”
之华笑而不答,携手人内,始备细告诉。之英道:“尔虽轻轻卸脱,我犹有绞绕,彼必来寻,可设词回绝。”
之华道:“莫若先请彼,而中托病以辞。”
之英道:“更妙!”
乃写名帖,令家人前请。廉、胡大慌道:“王将军等延宴,未闻有人扰过,今初交而即邀叙,必系劝妥也。”
约定同赴。
次日午刻,廉勇到胡尔仁坐定,忽见原价来回,另卜吉期奉屈。问其所以,答道:“昨日晚因劝李爷未曾依允,言语不合,今晨王爷起早受凉呕吐,贪眠懒动,故令小的禀告改期。”
胡、廉瞠然相视。只见前使探事家丁回报:“广望君拿住庄、毕一干逃犯了。”
胡尔仁惊问道:“元珠岛藤桥已断,如何渡法?”
家丁将始末备细禀诉。廉勇道:“洵系神人!这等难事也办得来。若庄、毕到都,主上宥之,则我等与余大夫之交疏矣,须作法令其迅决。”
胡尔仁道:“小子已经有计,可往余大夫府上议之。”
乃同行进门。余大忠只道系赴过宴,慌忙出迎,胡尔仁道:“大夫知有小不利之事乎?”
余大忠道:“未知。”
胡尔仁道:“闻广望君获庄、毕,并获郎福厚,有之乎?”
余大忠道:“有之。”
胡尔仁道:“福厚到而严审穷究,嫩肤柔骨,如何撑持?尽吐前情,大夫不能无过。且福厚,浮金之绝色也,或君王见怜而宽赦之,则大夫之宠分矣!”
余大忠茫然道:“愿即授我秘策!”
胡尔仁道:“惟速并庄、毕除之,庶口可灭,宠既不衰,而前愆尽盖。”
大忠喜道:“承教匪浅。弟上朝奏请,即决彼等于边。二公赴宴若何?”
廉勇将改期的话说明,大忠道:“难为王将军。探其小愈,再相与谋之。”
谈毕分别。
大忠登车,正欲上朝,忽想道:“这案非他可比,恐主上见疑。不如往说西老儿,看他如何?”
于是转辕进文侯府请安。文侯道:“包赤心可谓神奸。”
大忠道:“正是。卑职向日颇为所误,近来渐觉。”
文侯道:“大夫知而自悔,便可教也。”
大忠道:“闻广望君恐郎福厚到都主上曲宥生乱,欲沉之于洋,庄、毕恳求一同起解,未知确否?”
文侯想道:“此必大忠恐郎福厚分宠,哪里是愁国!然使福厚生至,莫若早决之为妙。”
因应道:“闻系同囚解来,老夫奏请于途诛之若何?”
大忠道:“君侯先机绸缪,真国家洪福也!”
不说大忠告退回家,再说文侯上朝奏道:“闻报庄、毕获时并获郎福厚——开两国争端,糜烂无数兵民,皆此数人,应请于云平岭下枭示,以为炯戒。”
岛主允奏,文侯退朝,发令飞驰往东迎住,复回于云平岭正法。余大忠探知甚喜,立即照会廉、胡,二人亦放下心事,惟专候王之华病愈。
数日后,庄、毕、郎首级俱到,广望君亦回。之华仍未销假,廉勇、胡尔仁往候数次,或不得进门,或是之英独陪力辞,终莫能见之华面。这日,余、廉诸人相叙想法,忽然胡尔仁大叫道:“真正聪明半世,懵懂一时!现有奇方,如何不用?”
二人连忙同问,正是:疾愈望穿仍未得,巧机心内蓦然来。
不识胡尔仁所道是甚奇方,且听下回分解。